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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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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處花田, 生長著被精心飼養的食人花, 朵朵都比林蘇瓷大,顏『色』絢爛嬌麗無比, 只除了不要對著林蘇瓷哢擦牙齒, 什麽都好。

花田距離山下院子有不近一段距離, 林蘇瓷從花田土堆口,靠近到最外圈的紫『色』食人花,磨磨蹭蹭了一天時間。

花田之中,每一步走的都有些艱難, 此地的空氣和土壤, 與別處不同,林蘇瓷每一腳踩出去,都像是腳上澆灌了鐵水,令他擡腳重愈千斤。

偏偏這些花還不好惹。

明明都只是未開靈智的靈植,偏偏有著自我保護能力。外界除了阮靈鴣, 任何一個人的靠近, 都會激發食人花對外界的進攻。

天『色』已晚, 林蘇瓷還站在紫『色』食人花前一丈遠, 在一片夜幕中與頭大的花面面相覷。

師父回去之前說了什麽來著,這些花嬌嫩無比,不能采用暴力手段采摘, 不然會直接枯萎。也不能使用術法, 不然會壞了『藥』『性』。

從花朵中的血盆大口中, 滋出一道毒『液』, 林蘇瓷躲閃迅速,就地一轉,他剛剛站的位置,被毒『液』侵蝕,發出滋滋聲,伴隨著一股白煙升起,原地出現了一個大坑。

借著皎潔月『色』,林蘇瓷面癱著臉,幽幽掃了眼地上坑坑窪窪的大洞小洞,發出一聲嘆息。

一天時間才能踏進花田,還沒有動手呢,夜『色』降臨,他要是轉身就回去睡大覺,趕明兒,還得繼續重覆今天的行為。

林蘇瓷擼起袖子,清秀的臉上堆滿了狠勁兒。

他今兒不睡了,也要把花摘下來!

日升月落,幾個來回,寒秋的時節,林蘇瓷脫了身上外衣,只穿著薄薄一層白『色』單衣,挽著袖子,手持小花鋤,在紫『色』食人花扭著頭幾番吐著毒汁中,輕盈左奔右跳,在躲閃之中學會了如何利用時間差去敲食人花的牙。

一畝花田中,數不清的食人花張著大嘴,猶如向日葵追逐陽光,所有的花腦袋都跟著林蘇瓷跳動的方向而轉。在他下手的食人花的周圍,不少食人花也跟風似的朝他吐毒『液』。

林蘇瓷胳膊纖細,手腕骨在陽光下,白的晃眼,攥在掌心的小花鋤上貼著一張符箓,隨著他不斷的揮舞,符箓一起一伏,飄起飄落。

五天了,足足五天了!

林蘇瓷氣喘籲籲停下進攻的動作,彎腰扶著膝蓋,喘著粗氣擡手抹去額頭的薄汗。

他被師父扔在這裏足足五天的時間,本來以為就算是食人花,他也可以在一兩天內摘完,可是,他花費了五天時間,和第一朵紫『色』食人花搏鬥到了現在。

還沒摘下來。

林蘇瓷鼻子尖都是汗,外頭空氣漸漸轉涼,他渾身都冒著汗意的熱氣。

不能停,等宴柏深帶著師姐成功把那人宰了,回來要忘塵丹的時候,發現他這個自告奮勇的小師弟連一朵花都給她摘不下來,他們肯定要笑話他了。

林蘇瓷反手給自己身上下了一道降溫符,喘勻了氣,攥著小花鋤再次沖了上去。

他外出歷練了幾個月的時間,打兔子,打修士,打靈獸,再不濟,也不是新生時的那麽無能為力,區區靈植,他肯定能拿下!

一朵花,花了林蘇瓷足足八天的時間,等他把第一朵紫『色』食人花『逼』得毒『液』都吐幹凈了,一嘴的牙全敲掉,再也防禦不了他,才喜滋滋把花迅速摘下扔進保鮮靈囊中。

開了一個頭,接下去就容易些了。

師父交代的,紫『色』食人花三朵,他全部都收入囊中。剩餘還有紅『色』七朵,藍『色』十二朵,白『色』六朵,黃『色』十八朵……

林蘇瓷擡袖擦擦額前的汗,手指數了數花田之中,其他越來越脾氣暴躁的食人花。師父交代的數量都夠,只是,這些顏『色』的分布,距離稍微有些,靠近。

不像是最初的紫『色』,與其他的食人花距離起碼有半丈遠,不說別的,足夠林蘇瓷站在其中。

紅『色』密集長在一起,他要是學著摘取紫『色』的法子去,只怕沒一會兒,那十幾顆食人花,就要張著血盆大口來吃他了。

林蘇瓷思來想去,蹲在花田裏開始畫符。

回璉曾經教過他的替身符,短暫使用,收到攻擊而消失。

在別的地方排不太上用場,這個時候,只要會躲避,就可以了。

林蘇瓷靠著十幾張替身符,硬生生把那密密麻麻的紅『色』和藍『色』食人花,全部摘齊了。

距離他被師父扔進這一片花田,過去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了。

林蘇瓷傾斜手中『藥』瓶,從裏頭倒出來最後一顆辟谷丹。

一個月的時間,他全靠著嗑|『藥』丸子勉強度日,水米不打牙的,忙著和食人花鬥智鬥勇,連小魚幹都沒能啃一口。

他記得,回璉師兄給他做了好多盒小魚幹在廚房放著?

花田裏,已經有一半的食人花讓林蘇瓷給折了,剩下的幾乎聞著林蘇瓷的氣味,都戰意十足,甩著比林蘇瓷還大的花腦袋,哢擦哢擦磕著牙。

林蘇瓷『摸』『摸』自己肚皮,果斷彎腰撿起地上的外衫,小花鋤一扔,溜回去給自己找口糧。

山間花田距離山下小院步行有一刻鐘以上的時間,林蘇瓷餓的喵喵叫,索『性』化做原形,撒丫子跑著去。

繞過小徑,林蘇瓷看見了他們家的院子。

房頂煙霧裊裊。

林蘇瓷眼睛一亮,回璉師兄回來了?!

回璉師兄等於廚房等於各種美食,辟谷一個月的貓崽子根本按捺不住,四腳刨得飛快,貓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,輕飄飄的聲音充滿喜悅:“三師兄呀!!!”

小徑繞過,沒有了樹的遮擋,院落近在眼前。

林蘇瓷腳步卻是急急一頓,地上被抓出幾條土印。

他瞪大了眼,胡須顫抖著,喵都喵不出來。

籬笆樁圍著的院子裏,一共有五間房,一間正堂,左右廂房,是他看了一年多熟悉的景象。哪怕一個月前,他跟著師父去花田前,還是如此。

然而眼下……

院子裏一片狼藉,地上全是大火燒過的焦炭,餘火尚未燒幹凈,青煙一縷一縷。

院子裏,阮靈鴣用來修繕法器的木凳已經是一片焦黑,鐘離骸鳴堆放貨物的幾個三角車架燒的只剩焦炭。院子裏鋪著的青石板常年沖水洗的亮晶晶,如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幹凈。

“師父!”

林蘇瓷慌了,他心臟好似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掌緊緊攥著,一跟頭摔過去,跌跌撞撞爬起來化作人形,腳下踉踉蹌蹌。

怎麽回事!家裏怎麽會著火,師父呢?

這場火,是天災還是人禍?

林蘇瓷心裏頭什麽想法都有,就是死活按著自己不準去想,一些不敢想的東西。

正中的廳堂梁木已斷,地上全是廢墟,常用的茶杯,『插』花的陶瓶,碎了一地,星星點點的釉白,是廢墟之中唯一的顏『色』。

林蘇瓷撲在廢墟之中拼命去扒,橫木斷梁,縱使燒焦也十分得重,根本不是林蘇瓷徒手可以搬動的。

他跪在焦炭中,挖著廢墟的手不斷顫抖。

“冷靜,冷靜……”林蘇瓷閉了閉眼,咬著牙對自己說著。

他深深吸了幾口氣,手終於不顫抖了,他混沌的腦中,才想起來,不必要徒手。

他身上帶著的符箓還有,林蘇瓷飛快選出得用的幾張,手一揚撒了出去。

被燒得通黑焦炭的木全部懸浮而起,地上狂風一卷,煙灰飛起,須臾,風停了。

地上只剩下空『蕩』『蕩』的庭院,被燒得地面都染上了枯黃『色』。

林蘇瓷嘴唇有些哆嗦。

沒有人,沒有人是好事,還是壞事?

“師父?!”

林蘇瓷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,強迫自己鎮定,爬起來一邊喊,一邊張望著。

他沿途跌跌撞撞,山間種地的瓜棚,靈植的『藥』蒲,到處都跑了去看,沒有。

林蘇瓷一頭紮進宴柏深的洞府,空『蕩』『蕩』的洞府,已經是有幾個月沒有人住的清冷。

沒人!

山間那條小河,從上到下,河岸兩邊,山澗洞『穴』,林蘇瓷全部找了一遍。

依舊沒人!

林蘇瓷咬緊下唇,一扭頭,順著反方向跑去。

還有一個地方。

垂在半空中筆直的懸梯,林蘇瓷三步並作兩步,連沖帶滾墜落崖底。

煙霧裊裊的寒潭,一貫是他們師門修行的地方。

充滿著靈氣的福地。

然而這裏,此刻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。

林蘇瓷臉『色』驟變。

他確定這裏有人,飛快狂奔而去。

“師父!”

地上有幾具白衣屍體,林蘇瓷一腳不慎踢在屍體上,一個跟頭咕嚕滾了一圈,跌跌撞撞『摸』著頭爬起來,正好在寒潭邊,而他一眼就看見,寒潭之中,垂手站著的白發青年。

“小瓷……”

輕缶的發髻微微松『亂』,衣衫浸泡在水中,看不出什麽。就像是他一貫的姿態,唯獨擡眸看見林蘇瓷時,多了兩份詫異。

“師父!”

林蘇瓷見輕缶無事,終於松了一口氣,心臟狂跳了一路的他,一屁股坐在地上,喘著粗氣拍著胸脯,一臉驚魂未定:“咱們家著火了,房子都燒沒了。我擔心您出事,找了您半天呢,您原來在這裏修煉啊,嚇我一跳。”

輕缶面『色』略帶遲疑:“小瓷……”

“沒事就好,沒事就好……”林蘇瓷剛剛腦袋裏充滿了不好的聯想,強行壓著,這會兒松懈了,一『摸』額頭全是汗。

輕缶站在寒潭之中,隔著裊裊煙霧,面『色』有些看不清楚。

林蘇瓷休息夠了,站起了身,伸了個懶腰,笑瞇瞇道:“師父,紫『色』紅『色』和藍『色』的花,我都采集夠了,咱回去吃個飯……啊不對,要先修房。”

林蘇瓷嘖了一聲:“咱們家怎麽著的火呀,廚房都燒沒了。”

寒潭之中的輕缶似乎擡眸看了他一眼,卻是長長久久的沈默。

“師父,現在不回去麽?”

林蘇瓷忽地有些慌,他向前走了一步,腳下一頓,踩到了什麽。

他低頭。

剛剛被他忽略在腦後的,無意中踢到的屍體,這裏也有一具。

白『色』的衣服,鮮紅的血。

林蘇瓷呼吸一頓。

“小瓷。”

寒潭之中,輕缶好似無奈地笑了:“我回不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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